Повесть «Черный карликовый тигр» на китайском языке. Перевод Цзинь Лин

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费多托夫

黑矮虎

 

译者简介:金玲,中国人,生于1986年12月4日,教育学博士,毕业于俄罗斯伊万诺沃国立大学,朝阳师范学院教师,俄罗斯伊万诺沃国立化工大学中文教师。

  

致阿纳托利·尼古拉耶维奇·叶若夫,

俄罗斯阿尔汉格尔斯克管理学院的院长,

经济学博士,教授,

俄罗斯联邦高等职业教育荣誉工作者,

在我人生低谷时给予我无私支持的恩人。

 

 

当我提笔创作时,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观赏飞鸟,而非建造房屋。我关注的是那些画面。我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画面找出来,然后看看它们是怎么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的。如果你运气特别好(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过),一个连贯的故事就会从这些片段里自己跳出来,你就能轻轻松松地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通常情况下(我就是这样),画面里会有一些空白的地方。这时候,你就得自己想一些情节来把这些空白填上,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些角色会在这里做这件事。

 如果你的故事蕴含深意,它会自然浮现,并且能够映射出你全部的人生阅历。如果没有,也别勉强编造。否则,你或许只是在重复那些陈词滥调,甚至可能说出虚假之言。真正富有深意的价值,永远源自作者亲身经历的真情流露。

C.S.刘易斯

 

野兽国

 

谁居住在野兽国?那片土地上,既有能言善辩的野兽,也有源自童话的奇幻生灵。然而,人类居民却屈指可数,原因在于此处对人类的准入标准极为苛刻。那里普遍认为,人类应当在各方面都达到完美无暇——诚实、高尚、善良、勇敢。若未能达标,便应前往当地警察局,将人类护照更换为妖精护照——毕竟,妖精可幻化成任意形态。

总体而言,在这个国家,每个居民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野兽国的法律简洁而公正,尽管并非完美无缺。有时地方长官对法律条文的诠释往往过于繁琐,居民之间也时常不免发生争执。然而,犯罪现象几乎是没有的,这与邻近的地精国和小矮人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自这两个国家的移民必须经过多重可靠性审查,才能获得在野兽国的定居资格。在这里,没有人会挨饿,每个居民都有稳定的住所和工作。

野兽国的国王翼狮,是一只拥有翅膀的狮子,他既聪慧又高贵,始终将民众的利益放在首位,致力于确保每位居民都能充分发挥自身潜能。在国王翼狮看来,自由是所有生灵最宝贵的财富,每个个体都应享有展现自我的自由。他仅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进行干预。凑巧的是,小矮人和地精在玩弄权力方面天赋卓绝,因此在这个国家的五个州中,有两个州的州长由小矮人担任,两个州由地精掌管,而仅剩的一个州则由一位睿智且年迈的老虎担任州长。在老虎治理的州内,民众生活富足,但他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反而认为自己能够更好地处理所有事务,因此对当地政府颇多抱怨。

在除老虎州长管辖外的其他州,州长们在任期内会制定一系列旨在明确民法的地方性法规。例如,《翼狮法》确立了每位居民享有劳动权的原则。在对“为了当地居民的利益”这一条款的解释上,这些州认为这意味着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每周休息一天的权利。他们甚至觉得可以将工作日延长至16个小时,而休息日则仅工作8个小时,这样以示区分。然而,最狡猾的小矮人州长提醒道,这样的工作时长可能会引发国王的干预。此外,《翼狮法》还保障了所有居民的住房权。在那四个州中,这一权利被解释为居民需自行承担所有住房维护费用。为了更高效地推进这项工作,他们成立了专门的公司。并规定,没有这些公司的参与,居民将无权进行房屋修缮或取暖。由此产生的利润则被用于满足所谓的“当地需求”。

国王自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国王,通常情况下,随时准备接见任何一位渴望与他交流的居民,只要这位居民在心中呼唤一声“翼狮”,国王便可能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然而,对于那些空洞且自私的呼唤,他却并不予以回应。对他而言,民众的内心世界和思想远比他们的居所是单层还是多层,或是他们每天是两餐还是八餐要重要得多。值得注意的是,通常那些居住在六层豪宅且每日享用十餐的居民,反而成为不满情绪最为强烈的群体。他们之所以不满,是因为他们难以消化如此多的食物,同时,当他们居住在某一层时,便会担心其他楼层会不会有小偷光顾。尽管在野兽国盗窃是极少发生的。

那些默默承受着所有苦难的人类、野兽以及童话中的生灵,彼此间相互扶持。他们时刻感受到来自翼狮那无形却切实的助力,使得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他们以最简单的食物为食,却能将其转化为如盛宴般的享受;虽居住在最简陋的房屋中,却比身处任何宫殿都感到舒适。与他们共度时光,目睹他们的生活,不禁令人心生向往,渴望自身也能变得更加美好。

有一天,老虎州长问翼狮国王,为什么他能容忍小矮人与地精肆意欺压野兽国将近五分之四的百姓。

“是他们自己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国王神情哀伤地答道,“他们自愿遵从统治者所制定的法律。要知道,唯有当这些法律被民众内化于心,统治者们才敢将其公之于众。起初,遵循地精和小矮人的法律似乎并不难,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将这些法律奉为真理的人最终都会发现自己深陷沉重的奴役之中。尽管如此,迄今为止,一切仍在可控范围内。但令人担忧的是,如果有三分之二的居民都要求我退位,并真诚地认为没有我他们会过得更好,而其余的人要么表面附和,要么漠不关心。那么,我将与那些依然忠诚于我的少数人一同踏上流亡之路。”

“这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老虎带着忧伤的语气问道,他突然意识到,这不仅可能发生,甚至在不远的将来极有可能变为现实。“那这个国家还有未来吗?”

“希望永存:只要在野兽国,那些曾要求我离开的百姓中,哪怕仅有一人,无论改变是否会令生活更加艰难,也愿意不再沉溺于私欲,转而学会通过追求内心认可的正义之事来寻找快乐,那时我将结束流亡,重返故土。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人将超越自我,实现蜕变,而野兽国也将随之焕然一新。那时,我将重返故里,为这里的百姓带来和平与喜悦……不要担心,我亲爱的朋友,这一切绝不会在你有生之年发生。你品格高尚、勇敢无畏,为了你,我也绝不会离开野兽国!”

老虎州长已经年迈。在这次对话之后,他仅仅度过了三年的时光便离世了。

 

渴望成为老虎的猫

 

老虎的副州长是一只黑猫。在职业生涯的初期,他便展现出卓越的才能,热心助人,深入了解州内居民的困境。他负责监管学校和医院的运作,确保老年人无需为基本生活而忧虑。黑猫还规定全州的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并设立了两天的休息日,同时有效解决了居民的住房问题。他对翼狮和老虎抱有深厚的敬意,时常向他们请教,并据此制定行动方案。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从未出现过任何失误。

黑猫已然成家立业。他的妻子黄猫,对拥有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伴侣感到无比自豪,然而,她却未曾与他共同分担过他的忧愁。每当她听说副州长亲自出马,帮助一位沼泽地里的年迈的麝鼠修缮房屋,或是将一只流落街头、名叫“蠢货”的颓废猫咪带回家中时,她总是不悦地皱紧眉头。“这并非你的分内之事!”她责备道。“作为一位如此显赫的副州长,你却甘愿成为大家的免费劳工!”“我曾在书中读到这样一句话:欲为领袖,必先服务于众人。”他反驳说。

黄猫对此类内容的书籍深感厌恶。她对所在州的行政风格也颇为不满,这里的州长似乎只关注能为谁提供帮助。然而,邻州的情况却截然不同!她对小矮人州长家的接待印象尤为深刻,那次是她的丈夫受老虎之托,携她一同前往庆祝节日。那里的宫殿宏伟壮丽,官员威严庄重,相比之下,她显得格外渺小与朴素!小矮人州长麾下有十八位副手,其中七位是一级副州长。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副手——一只名叫“滑头”的狐狸,其财富也是黑猫的十八倍,而黑猫是老虎州长唯一的副手。狐狸的妻子爱丽丝佩戴着璀璨的钻石首饰,而黄猫却只能买得起廉价的水钻。他们居住的并非是仅有五个房间的小平房,而是一座拥有四十个房间的六层豪华宅邸。与爱丽丝交谈结束后,黄猫眼中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你真让人同情啊,”新结识的狐狸爱丽丝故作怜悯地对她说,“我丈夫的仆人都过得比你好。为何老虎要如此压榨自己的副手,尤其是唯一的副手呢!”

实际上,老虎州长并无压榨黑猫之意。他自己的居所仅有黑猫的一半大小,而他为自己设定的薪酬也更为菲薄。年迈的老虎曾言:“对于一只孤独的暮年老虎而言,些许足矣;然而,对于一只肩负家庭重任的年轻黑猫来说,情况则大不相同!”

黄猫对此心知肚明,但不知为何,这让她心里更不舒服了。她开始不断向丈夫施压,敦促他一次又一次地前往邻州。那些州长们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黑猫的兴趣,纷纷以各种借口频繁邀约。每次见面,他们总能展示一些令黄猫眼花缭乱的东西。与此同时,在与小矮人州长、地精州长及其众多副手们的交流中,黑猫逐渐觉得,他和老虎以往的做法或许过于简单、天真。这里的情况截然不同:最基层的官员会将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夸大其词并向上汇报(小官无权处理事务,权力都掌握在大官手里),而在他们州,这些琐事小官们往往顺手就处理了,根本不会引起领导的注意。渐渐地,黑猫喜欢上了这种官僚主义及其带来的好处,并学会了以这些新朋友的眼光看待问题。

最糟糕的是,地精州长的六位一等副手之一——一条名为“仔”的龙,竟使黑猫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并教会了他对那些自身无法掌控且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情心生不满。例如,黑猫因自己天生为猫而非虎而感到不满;同时,他也对自己未能妥善经营生活而心生愤懑。

黑猫副州长变得越来越傲慢自大,他不再为该州居民提供帮助,反而逐步将他们的生活水准降至与邻州相当的水平。他甚至要求老虎将自己的职位冠以“首位且唯一副州长”的头衔。他向翼狮国王求助,希望将自己从一只猫变为一只虎。“这是不可能的,”翼狮国王笑着回应,“不过,若你能克服当前的困境,你的成就将超越许多老虎。”

黑猫挥了挥手,将国王赶走了。最近,他愈发觉得国王行事癫狂,而老虎也尽显老态昏聩。相比之下,小矮人州长与龙副州长则截然不同!黑猫心中暗忖,与翼狮因他十五年忠心耿耿的服务所颁发的勋章相比,其他四位州长仅因他的一次造访便慷慨授予的诸多勋章似乎更具分量。他甚至开始对那枚翼狮勋章感到一丝莫名的羞愧。

不过,龙仔的几句话便让黑猫喜笑颜开。龙仔表示,当前国家局势混乱,国王将一切弄得一团糟,若能改革国家的政治制度,让古蛇担任总统,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前景!此时,古蛇是国内唯一的囚犯。在新政体的框架下,黑猫将享有特殊待遇。或许古蛇还能超越预期,为黑猫实现翼狮未曾做到的壮举——助其从一只猫蜕变为一只猛虎……实现这一切并不复杂,只需向老虎州长传达这一意愿即可……

黑猫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年迈的老虎,还添油加醋地加入了一些刻薄的话语,结果老虎因心脏承受不住,突然离世了。这只心怀怨恨的猫却毫无悲伤之情,反而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已成为这个州的新州长。然而,前来参加老虎葬礼的国王翼狮表示他将另行任命一位州长。感到被冒犯的黑猫郑重宣布,他不承认这样的国王,并坚称有必要召集全国居民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好吧,如果你执意如此,”翼狮黯然说道,“那么在老虎葬礼三个月后,我们将召开一场会议。”黑猫因敢于如此与国王对话而自鸣得意,但转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一件特别重要、极其宝贵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

 

国王流亡国外

 

野兽国的首都人潮涌动。各地居民纷纷汇聚于此,共同商讨国家的未来。许多居民心中疑惑:在翼狮的统治下,他们的生活难道不幸福吗?难道翼狮不了解他们所有的需求和愿望,并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吗?然而,大多数居民却沉浸在从国王的臣民蜕变为自由公民的憧憬之中:自由,难道不是梦想的终极追求吗?

首都主广场中央搭建起了一座平台,所有州长及副州长围绕平台上的大桌而坐。他们共同构成了过渡时期的临时政府。队伍的领导者是被众人推选为总理的黑猫,他头戴白色假发,身披挂满勋章的马甲,端坐于中央位置。然而,黑猫并不知道,狡黠的小矮人、地精和龙之所以如此安排,实则是出于对翼狮的极度畏惧,他们也无法对翼狮造成伤害。要想让国王心碎,让他自愿同意流亡,只有那些他深爱的人以及曾爱过他的人才能做到。

翼狮甚至连一张椅子都没有。他威严地伫立在桌子的对面,相比之下,坐在桌后的人显得如同侏儒般渺小。国王神情哀伤地凝视着臣民们,目光尤为集中在那只黑猫身上。

同样头戴白色假发、身着马甲的年迈小矮人从椅子上缓缓站起,郑重宣布请黑猫总理阁下发表讲话。

黑猫开口说道,任何君主制都会压制人民的自由,阻碍进步与发展。博爱不过是幼稚的童话,许多人因轻信这一童话,而虚度了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最佳的政府形式应为总统共和制。事物发展的理想模式是自然选择、适者生存,最适应环境的个体会将那些生活中的边缘人物淘汰出局。然而,国王却能直接与任何一个居民沟通并施以援手。对国王而言,公务效率并非首要考量,善良、正义、诚实等主观品质成了至关重要的因素。然而,蜥蜴人哲学家冯·波茨已论证,这些品质实际上仅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因此,国王的行径实则妨碍了事物发展的最佳模式。

黑猫说到此处,翼狮的眼中已泛起泪光——他为朋友内心滋生的邪恶感到无比痛心。

“够了,”他专横地打断了猫。“请你们告诉我,”国王转向民众,“你们真的希望我遵照这个自封的政府的提议,离开你们去流亡吗?”

“流亡!流亡!”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是否已准备好为当下的选择承担后果,乃至不惜让你们的子孙后代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准备好了!” 站在前排的野猪、半羊人、河马和鳄鱼齐声咆哮。

“我不是在问你们,”翼狮打断到。“我在等大家的回答!”

“准备好了!”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应当明白,对我来说,你们的自由至关重要。你们必须认识到,未来若想再次获得自由,将会多么艰难……”

“我们什么都不想明白,我们只想朝着光明的未来前进,”黑猫总理打断了他的话,那一刻,黑猫的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务必铭记,我亲爱的黑猫,唯有你才能将幸福重新带回给这里的人民,正如你方才从他们手中夺走的那样!”国王语气庄重地说道。接着,他转身面向人群,振臂高呼:“让它变为现实吧!国王即将踏上流亡之旅!可有勇士愿意追随于他?”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地精猛地推开众人:

“我曾身为人类,却不愿墨守成规地度过一生。我感觉自己失去了生活的激情,因此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人类的身份,转而成为地精。然而,在我内心深处,对您的爱意始终如一,陛下!我愿追随您的脚步,共同踏上流亡之旅。”

“你不会后悔的,我的孩子。你已经摆脱了地精的身份,重新成为了人类。”

广场上的每个人都惊恐地目睹了,地精那因邪恶与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瞬间变为一副英俊年轻人的脸。坐在桌旁的众人纷纷退缩,年迈的小矮人更是吓得假发都掉了。然而,黑猫却异常镇定自若:

“除了这个自暴自弃、令人悲哀的失败者,还有谁愿意流亡?顺便说一句,你这招儿确实高明。秘诀是什么?”他随即转向国王问道。

这些话语安抚了坐在桌旁的官员和民众。的确,这只是翼狮擅长的小伎俩罢了。所幸有如总理先生这般能洞悉事物本质的明眼人!年迈的小矮人再次戴上假发,恶狠狠地眯起眼睛,审视着人群,问道:

“那么,再没有人愿意为所谓的国王流亡了吧?”

又出现了勇敢的志愿者。她们是父母双亡后,由翼狮在家中悉心抚养长大的两个姑娘。她们毫无畏惧地穿越敌意重重的人群,坚定地站到翼狮身旁。

“我知道了,我的孩子们,”他眼含泪光,激动地说道。

随后,再无他人挺身而出。如果说地精能轻易站出来,那么这两个女孩则需要极大的勇气。她们为了站在国王身边,无视空气中弥漫的强烈仇恨,化身为真正的英雄。此时,民众内心难免犹豫不决,因此往往会格外反感那些毫不犹豫便能挺身而出的人。

“没有人愿意跟随你了,我突然为你感到悲哀,要知道,我一直敬爱着你。”黑猫突然对翼狮说道。“这里的人民需要我来帮他们争取自由,但即便没有我,他们也能继续生活,毕竟这里还有很多有识之士。我想,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应该与你一同流亡,这样你不至于和那些脑袋不太好使的人一起流亡至死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正满心欢喜地看着丈夫获胜的黄猫,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广场上的气氛也骤然紧张,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唯有桌边那些最为老谋深算的人依旧镇定自若。

“你心中或许还有爱意,但此刻你说出来的不是爱,而是炫耀的欲望,扮演高尚角色的欲望。所以你还无法去我们要去的地方,你还没做好准备。”翼狮反驳道。“但我深知,你也可以做到坚守承诺,随我流亡,共度风雨,哪怕对前路一无所知。所以你还有机会成为那个让此地人民重获幸福之人。我的庇护将永远与你同在。你唯一需要战胜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你要去哪里?”黑猫沮丧地问道。

“我要去拜见大帝,去那极乐圣地,去一个与众不同的异域国度。与我同行者,仅有三人……”

整个广场一片哗然。关于大帝的传说众所周知,无人不知国王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渴望去那个国度。所以呢,事实上不是他们把他赶走了,而是让他解脱了,让他不用再为他们的日常琐事操劳了。

与此同时,翼狮让变为人类的地精和两个小女孩坐在他的背上。然后他张开强壮的翅膀,飞走了,离那些想摆脱他生活的人越来越远。

 

释放古蛇

 

黑猫与广场上的民众一样,悲伤地望着离去的翼狮,内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失落。然而,桌旁的那些人却欢天喜地。他们对国王的去向漠不关心,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现在这里再也没有国王了。当然,这里也不再需要一个喜怒无常、左右摇摆的猫了。但还应该让黑猫再做点什么,毕竟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阁下,”小矮人手持一张纸,谦卑地弯腰走到黑猫面前,“为了纪念人民摆脱了国王的统治,获得自由,我认为应该宣布赦免政治犯。”

“我们有政治犯吗?”黑猫总理惊讶地问道。

“您忘了古蛇吗?”

“啊,这个……”

黑猫现在已不再渴望拥有法力的古蛇将他变为一只老虎了。每分每秒,他都在愈发后悔自己迫使翼狮离开了野兽国。他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应该无条件地支持国王囚禁的那人成为总统,或无条件地将其释放。狡猾的小矮人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一点,他巧妙地设计了提问方式,使黑猫无法逃避,毕竟,哪位民主变革的领袖能在人民解放的喜庆时刻反对大赦政治犯呢?

“好吧,放了他吧,”黑猫总理疲惫地说道。

“请您签署这份临时政府的法令,”小矮人恭敬地将文件递到他面前。

黑猫签了字。

“趁着百姓们还没散去,赶紧宣布一下选举的事吧。”龙仔凑近他说道。

“我都忘了这件事儿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来说吧,”黑猫总理对小矮人说道。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我们都获得了自由。”小矮人庄重地说道,“一周之后,我们将在广场上举行一场公平且公正的总统选举。为确保计票的准确性,我们将组建一个特别委员会,并由狐狸‘滑头’担任主席一职。无论参与选举的人数多少,选举结果均视为有效。在我们建立完善的民主制度之前,唯有州长有权提名总统候选人。这是我们昨天通过的临时选举法案,所有内容均记录在这卷纸上。”作为证据,他随即展示了一大卷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卷筒卫生纸。黑猫昨天晚上喝多了,他们拿出卫生纸时,他以为这不过是场玩笑,便草率地签名盖章予以批准了。

这一天之内,百姓们经历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人群逐渐散去,大家都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和这瞬息万变的事态。然而,很多人的心里却已开始忐忑不安,未来的一切不再让人欣喜,而是让人担忧。

“阁下,您会亲自宣布释放政治犯吗?” 小矮人问总理。

“不了,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我得去找我的妻子了,她看起来不太舒服……”黑猫走进人群,开始寻找黄猫。

临时政府的全体成员毫不掩饰地投以轻蔑的目光。“想想看,这样的傻瓜竟能做到我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科学部长蜥蜴人冯·波茨冷嘲热讽道。昨天黑猫刚签署了一项法令,授予了他院士头衔。

“如果他是个傻瓜,那你干嘛还拿他签字的文凭?”龙仔不无讽刺地问道。

“在文凭上签字的时候,他是合法政权的代表,因此在此期间授予最高科学家头衔的决议,与他个人的智力水平并无关联,”蜥蜴人语气平静地答道,“但我由衷地期望他作为合法政权的代表可不要太长时间……”

……临时政府的所有成员,除总理外,都去了囚禁古蛇的地牢。总理则去找他的妻子了,他的妻子此时正因拥有这样一位魅力非凡却又难以捉摸、难以驾驭的丈夫而感到痛苦。古蛇在狱中的生活条件和饮食比翼狮的还好,而且还得到国王的亲自照料,但他在狱中备受折磨,主要时因为他无法以任何方式展现自我。为了防止他对别人造成间接伤害,监狱的墙壁都被翼狮的符咒封印住了,他也被剥夺了使用法力及与人交流的权利。他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是通过一套精密的机械装置输送。

古蛇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那些在他历经数十载孤独之后,仍敢前来寻他的人们。

“翼狮要还我自由了吗?为什么?”这是他脱口而出的第一个疑问。

“他已经不在咱们国家了。他觉得自己不再被需要,因此选择了离开,”小矮人代表众人回答道。

“你们当中,有谁能穿越这些禁门又不会即刻丧命?要知道,未经国王特许,任何人都无法穿过禁门。”

“多亏了这份文件,我们才得以顺利通过禁门,”小矮人给他看了一下赦免令。

“黑猫是谁?”古蛇问道,“你们当中谁是黑猫?”

小矮人向他简要介绍了现任总理是什么人。

“太疯狂了!”古蛇震惊不已,“翼狮竟然将自己的权力给了一只愚蠢的猫!这就是他厉害之处:如此不理性,又如此伟大!”

“他什么都没给他,放心,主人,”小矮人开口道,但被释放的囚犯古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你是白痴吗?难道你没发现,你就凭一张有这只猫签字的纸,就轻松地穿过了那扇我用尽所有法力都打不开的门吗?你有没有注意到翼狮的话,黑猫会得到特殊庇护,他唯一要战胜的敌人就是他自己?如果他变得跟翼狮一样,那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就是个糊涂虫,”小矮人低声说道,“他不太可能加入我们,不过虽然他没想成为我们的一员,但却轻易地变成了我们的工具。到目前为止,他还在不断堕落。”

“好吧,我们静观其变吧,”古蛇沉思片刻后说道。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了门槛,此生他再也不想走过那扇禁门了。

一辆豪华马车已在门口恭候,他乘车抵达了位于小矮人州长宅邸内的临时政府宫殿。

 

黑猫和黄猫

 

黑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的妻子黄猫。黄猫正坐在地上痛哭。

“怎么了,亲爱的?”黑猫关心地问道。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她抽噎着,低声回应。“你竟然让自己同时得罪了翼狮和新政府!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事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就像你听到的,马上就要举行一场公平的选举了,我可能会成为总统候选人之一。就算没选上,我也不会失业。现在的工作可比以前有意思多了:以前工作是为了乐趣,现在工作是为了生存。这就是民主的伟大之处之一:它促使我们不断努力,把我们的生命力和能力发挥到极致,不为短暂的利益,而是为了基本的生存。我看你听我跟哲学家冯·波茨、龙仔、还有狐狸聊天时,你也频频点头同意,这不也是你梦想的吗?”

“傻瓜!”黄猫怒吼道,“我的梦想是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过上富贵的生活,住在豪宅里,有仆人伺候,我可以像狐狸爱丽丝那样佩戴真正的钻石项链,而不是廉价的水钻!但我做梦也没想到,即便在我最恐怖的噩梦中也没想到,你那不正常的大脑里竟然会产生如此愚蠢的念头,你居然认为改变不是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好,而是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糟。我看,你这只自诩为老虎的愚蠢的癞皮猫,你生活在自己荒唐的想法里太久太舒服了,导致你根本都没尝过生活的苦!你不配感受生活的苦,你应该被送进兽医医院,关在精神病动物病房里,度过你那毫无意义的余生!噢,我真是太可怜了,太惨了!这段婚姻毁了我的一生!曾经有那么多优秀的猫想娶我:英俊潇洒的白猫,还有一位如今已拥有一座三层豪宅的黄猫,现在他的妻子全身都是金子。而我却嫁给了一个黑杂种!”

黑猫听到这番话,心里有些不爽,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只海狸麝鼹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总理夫人歇斯底里。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老婆这种脾气,只能默默地忍着。于是,黑猫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想让她冷静下来,然后一起走回家。

“什么,走回去!”黄猫气呼呼地说。“你没看见吗,就因为你这个混蛋,我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你现在都当上总理了,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嘛!当一天的总理也是总理啊!赶紧去找辆马车来!”

黑猫心平气和地向妻子解释道,他确实没有马车,而且他也坚决反对在自由社会里搞资产主义那一套。毕竟,如果她还记得的话,以前连翼狮和老虎州长也都没有马车,因为他们认为乘坐马车不好(野兽国里尚无汽车)。根据小矮人和地精制定的法律法规,马车一般拴在那些犯了错的野兽身上,他们必须拉着官员东奔西跑,以示惩戒。虽然翼狮后来提出了一项修正案,规定此类惩罚不得超过两周。然而,在小矮人和地精州长及其众多副手和助手的努力下,仍有许多人自愿接受套在马车上以换取微薄的费用。这都是他们自愿的,国王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不断强调乘坐马车不好。

“所以说翼狮他们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但是你的新朋友们可并不这么认为哦!”

“他们是多么好的朋友啊!”黑猫说,“但我对他们越来越失望了。即使我成为总统,我也绝不会坐马车!”

“那你现在怎么带我回家?”

“让我想想,”总理笑着说,多年的家庭生活使他轻易便能分辨出妻子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在闹脾气。“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把你抱在怀里走回去。我还记得婚前,我确实能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显然是因为你跟我一起生活得太不好了,所以你的体重已经超过我了。可惜我是猫,不是蚂蚁,我无法举起超过自身体重的东西。第二个选择是,我回家去取那辆运送花园肥料的手推车,然后推你回去。你选择吧。”

黄猫知道她的丈夫真的可能会去取那辆用于运送粪便和泥炭的手推车。于是,她带着不满的语气说自己已经没事了,随后便拽着黑猫往家走。一路上,她不知疲倦地对黑猫施加了各种咒骂和侮辱,而黑猫却只是报以一笑。

 

黑猫和古蛇

 

古蛇步入了临时政府的会议室。他感到每分每秒都在逐渐恢复被翼狮夺走的法力。四周的小矮人、地精、龙和蜥蜴人已经开始感受到他们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黑猫在哪儿呢?”古蛇吐着信子问。“我得了解一下他的实力,因为据我所知,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我们这就去寻他,陛下,”小矮人恭敬地说道。

他们迅速派人去了首都的总理府。那是一个极为简朴的两居室的小屋,院子里有一方小菜园,黑猫在闲暇时总爱在此劳作。十年前,翼狮将这座房子送给了黑猫,以便他和老虎州长来首都时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这座府邸与各州长在首都的代表处的宏伟宫殿不能相提并论,但它们在地理位置上都集中在一起了。因此,半小时后,行动迅速的总理已经站在临时政府的会议室里了。

“很高兴见到你,”古蛇凝视着黑猫的双眼,缓缓吐着信子说道。像往常一样,他试图窥视对话者的内心,看到他们的想法和欲望,激发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无助与绝望。但这一次他却未能得逞,因为黑猫被翼狮的庇护所笼罩。

“彼此彼此,”总理平静地回答。“你听说这些同志想让你当总统了吗?”

古蛇对黑猫的直率感到有些意外,但他立即以同样简洁的语气回应道。

“是的,我当然听说了。不过你也清楚,我觉得我在政治犯监狱里待了这么多年,已经和时代脱节了,我还能当什么总统?还是选你更合适。毕竟,如果没有你,我们还在国王的沉重压迫之下艰难度日呢,哪还有功夫去思考民主的事儿。”

“事实上,大家都在艰难度日,除了你之外。但也有些人却过着资产阶级的奢华生活,”饮了几杯缬草酒的黑猫指向临时政府成员,顿时,他们都惊恐地僵在原地。“我的生活固然也不错,但我渴望有所改变,重新开始……”

“哦,改变是肯定的了!所以,你想当总统?”

“我将正式报名参加竞选,剩下的由人民来决定。我在书里读过这样一句话,所有人民都有其应得的权力。”

“你读错书了,”古蛇蜷缩着身体缓缓说道,“你应该阅读一些更重要的文章:比如关于自由价值观和民主权利……”

“我们的冯·波茨先生热衷于阅读此类书籍,我从他的转述中已经略知一二。”

蛇听到这话,高兴极了。

“仅仅因为冯·波茨的话,你便决心颠覆你生活的那整个旧世界?”

“嗯,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古蛇终于在那黑猫的灵魂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他可以抓着的东西。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你真的想让我把你变成老虎吗?”

黑猫的灵魂经历了一分钟的剧烈挣扎。此刻,房间内的每个人都神经紧绷,仿佛只需再稍加一点力道,整个空间便会瞬间爆炸。

“不。”黑猫终于开口道。“这件事我之前找过翼狮,但他跟我说,我得自己变成老虎才行,而且就算变了,看起来也不会跟老虎一样。

在那一刻,古蛇意识到他无法将这只黑猫变成老虎。尽管他具备独特的魔法能力,却仍无法改变事物的本质。他唯一能做的,是让周围的人误以为他们目睹了某人“变身”的过程,从而使“变身”者自身也坚信自己变成了那个模样。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幻术,在受到翼狮庇护之人面前,也实现不了。因此,古蛇决定退而求其次,至少可以要让黑猫沦为众人的笑柄,这样一来,以后大家就不会再指望他能带来什么救赎了。

“你已经将自己化身为虎了!”古蛇大声说道。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有哪只猫推翻过现有政权,并成为临时政府的首脑?你当然是老虎!但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问题是,在冯·波茨院士最严谨的科学论文中,他明确指出过,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在‘老虎’一词前加上‘矮子’。你愿意被称作黑矮虎吗?”

“我也说不清楚……说实话,我并不在意,”黑猫茫然地嘟囔道。

“太棒了!所有合法政权都已集结于此,你是他们的领袖。你要做的就是签署临时政府的法令即可。”

“好吧,让他们准备吧,”总理茫然地说。

“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是法令,”蜥蜴人冯·波茨递给他一卷卫生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冯·波茨仅用了三分钟便草拟了法令并将其写下来。在主人面前,他的能力都升级了。

“怎么又是卫生纸?这简直是胡闹嘛!”黑猫抱怨道。

“这不是卫生纸,这是卷轴。”古蛇双眼闪烁着光芒,语气坚定地说道。若他具备微笑的能力,此刻定会露出得意的笑容。“只因你们的行业技艺尚不完善,还不知如何制作真正的卷轴,所以不得不借助形似卷轴之物。所有重要文件都要写在卷轴之上,冯·波茨院士的另一篇论文已明确指出此点。像特赦我的决议这样的不重要文件,写在普通纸张上没问题,但像现在这个或选举法案等至关重要的文件……如果不写在卷轴之上,则视为无效!”

黑猫被这些论据说服了,签署了法令,成为了一只黑矮虎。

“你把我提到的那些论文记下来,以防那个傻瓜检查。”在黑矮虎身后的门关闭片刻后,古蛇对蜥蜴人吩咐道。接着,他转向众人,开口说道:

“看来我们的权力还将延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他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得意。

 

选举

 

最初,野兽国各州的州长均有意提名古蛇为总统候选人。然而,古蛇明确指示,他需要一个竞争对手——黑矮虎,因此,三位州长必须联名推举一位候选人,而另外两位则需共同提名第二位候选人。

在野兽国,选举还是一件新鲜事,关于选举的法律就写在一卷卫生纸上,这卷纸自从在广场上给大家看过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它了。因此,从原则上讲,根本无法举行选举,尤其是古蛇已经明确表示,他的合法性并非源自群众的喜爱。

但对古蛇来说,选举的意义远不止是正式确认民众对其权力的认可,他还赋予了选举一种象征性和神秘性。古蛇期望这个国家的每一位居民都能自愿在他及他的政权和黑矮虎所代表的野兽国残余势力之间做出抉择。这一选择至关重要,唯有如此,他方能彻底掌控所有公民的生活与意识。

因此,在选举前夕,他们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每一位野兽国居民都收到了一份报纸,上面详细地列出了两位总统候选人。

关于黑矮虎的内容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三页。该文出自蜥蜴人冯·波茨之手。若总理想对这些文字提出异议,声称这篇文章并非支持他而是在反对他,那么他将需要极高的技巧来佐证这一观点。与此同时,材料明确指出,黑矮虎正在摧毁所有爱他和信任他的人。他不知不觉地背叛了翼狮,导致老虎州长惨死,并折磨了自己的妻子。他觉得接受各种考验很有趣,为了这一兴趣,为了登上总统宝座,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拿整个国家的命运冒险。然而,另一方面,“黑矮虎”又是昔日权力延续的保障者和继承者。若有人怀念翼狮时代,那么他理应选择现任总理。不过,大家需要明白,这将与过去有着天壤之别,前黑猫自愿采用的新名字就是明证。

而古蛇的内容则是在最后一页赫然展示着它的画像,标题醒目地写着:“你不怕成为我的敌人吗?投票前请三思!”古蛇为这幅图像和标题注入了强大的魔力,令所有看到的人无不心生恐慌。任何看到这份报纸的人(临时政府成员确保野兽国的每一位居民都能看到这份报纸)都将毫不犹豫地决定投票给谁。

黑矮虎已然成为不稳定和自我认知模糊的象征。他随时准备为那些连自己都尚未理清的念头,牺牲掉最为亲近的人。他究竟能为人民带来什么好处?即便他能带来好处,他又是否能保护那些支持他的人,使他们免受古蛇的怒火波及呢?

最后,只有两个野兽国居民投票给了黑矮虎,一个是他自己,因为有翼狮的庇护,他无所畏惧;另一个是黄猫,她根本不看报纸,因而未受到肆意传播的恐慌情绪影响。古蛇明令禁止工作人员对她采取与其他居民相同的手段,即用武力或诡计强迫其阅读报纸。

“如果连他的妻子都离他而去,那对我的计划自然是极为有利的。然而,若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选择了她的丈夫,又会如何?”古蛇向他的参谋问道。“您是否考虑过接下来的发展?一个向来只追求物质享受的猫,是否会为了丈夫而克服内心的恐惧?若黄猫真的发生如此转变,他又将通过黄猫获得怎样的力量?所以,他们现在这种投票方式的结果才最可笑:他渴望继续戴假发、穿马甲,而她依旧对财富和名望抱有一丝幻想。”

被选为野兽国总统的古蛇对选举结果极为满意。为了巩固这一胜利,他召见了黑矮虎,并在新政府全体成员面前,表达了对他的感激之情——不仅因为他将自己从政治犯监狱中解救出来,还因为他为自己提供了参与几乎公平的选举的机会。尽管黑矮虎的宣传力度是他的三倍,但民众还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古蛇表示他原本期望他的竞选对手能加入政府团队,然而,由于他没想到自己会赢,便承诺将所有席位都分配给了他的支持者。如今,唯一可供分配的职位只有公共厕所监督部长了,但这个职位不久后也将撤销……

“那时整个国家就会变成一个大公共厕所,它的部长就会大权在握。»黑矮虎调侃地说道。

“你真是聪明绝顶!”古蛇惊叹道。“这建议真是太妙了,竟把整个国家比作一个公共厕所!我之前从未想到过!我决定了:即刻任命你为总统顾问。凭借这一绝佳建议,你有足够的资格领取两年的薪水,同时还能享受两年的假期,在此期间,你和你的妻子将衣食无忧。接下来,我们就静观其变……”

总统的目光变得充满侵略性,以至于周围人可以明显感觉到,两年后黑矮虎必将遭遇不测。

 

古蛇对野兽国做了什么

 

选举结束后不久,野兽国便悄然发生了变化。这些变化并非集中在某一天突然爆发,而是每天都有新的事件发生,逐渐将这个曾经风光旖旎的国家侵蚀得面目全非。

土生土长的野兽国居民必须适应全新的生活。过去,他们知道有一位国王照顾他们,让他们有吃有喝,有穿有住。他们之间的误会和争执,皆由国王公正裁决,无需繁琐的法律程序。警察数量很少,其主要职责是处理外籍人士的证件问题,偶尔也需要干预居民间的冲突,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犯罪几乎不存在,最严重的事件不过是醉酒朋友间的小摩擦。在翼狮的统治下,野兽国从未发生过盗窃或抢劫,更不用说谋杀或强奸了。

如今,无人关心这些会说话的野兽究竟是饱食终日还是饥寒交迫。曾经象征性的房屋租金也开始一点一点地上涨,每两个月便上调一次,一年之后涨幅已非常明显了。一年半后,全国几乎没有一个普通百姓能买得起新衣服了。然而,警察、检察官和法官的数量却激增。当然,必须承认,他们并非无功受禄:随着地精国、小矮人国和牲畜国的大量移民涌入,野兽国不仅出现了犯罪活动,而且是遍地开花。然而,古蛇表面上对这种说话并不认同,他觉得相反罪犯都被他关起来了,治安很好。在他就任总统的第一年,便在国内大兴土木,建造了十余座监狱。事实上,这些监狱主要关押着那些可怜的会说话的野兽,他们因饥寒交迫,被迫从外来小矮人或巨人开设的店铺中偷窃食物,或仅仅是因为长期未支付房租。

以前,野兽国的人民生活极为简朴。但冯·波茨部长根据总统的指示,在全国组建了电视台。他大力推广一档名为《洞穴》的电视节目。节目内容主要围绕从地精国和牲畜国引进的十几只不同品种且毫无道德感的动物展开。这些动物已丧失语言能力,变成了哑巴。他们被安置最豪华的房子里,食宿全免。它们的唯一任务就是相互交配,且品种间的差异越大,冯·波茨便越是兴奋。所有这些不堪入目的行径都被摄像机昼夜不停地记录下来了,其中最不道德的片段则在全国播放。他们试图借此方式诠释“爱”的内涵:爱能跨越物种界限,比如说,如果公牛与老鼠坠入爱河,他们就应该把自己的感情奉献给对方,打破一切禁忌,哪怕老鼠在过程中丧命也在所不惜……

野兽国以前从来没有过卖淫现象。然而,如今地精皮条客们以奢华、无忧无虑的生活为诱饵,将美丽的猫和狐狸引诱至地精国最恶劣的妓院中。这些不幸的动物平均在六个月内便会丧命,但跟他们在妓院里所经历的噩梦相比,死亡反而成了一种解脱。

此外,在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之后,再加上电视媒体的持续宣传,野兽国众多年轻女性纷纷萌生不再生育的念头。一部分人担忧孩子未来将承受苦难,另一部分则不愿孩子打扰自己美好的生活。对此,古蛇政府表现出极大的欢迎态度:绝育手术不仅完全免费,接受手术者还能获得一笔颇为可观的福利。正如冯·波茨院士在个人私密场合所言,他的使命是确保30年后,前野兽国的居民数量缩减至不足30%。

在翼狮的统治下,野兽国很少有人沉溺于喝酒或吸烟。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名叫“蠢货”的猫,但这种情形实属罕见。根据古蛇政府的政令,酒精、尼古丁及可卡被定性为社会商品,其价格受政府严格管控,且须面向公众供应。然而,与此同时,那些陷入烟酒等依赖的上瘾的野兽国原住民又遭受着各式各样的嘲讽,这无形中向野兽国居民灌输了一种自卑情绪。电视节目中反复播放着这样一个故事:一只名叫“蠢货”的猫,他连最廉价的香烟也买不起,嘴里叼着一块自己的干粪便跑来跑去,坚称至少它的味道和它平时抽的烟几乎一样。随后,电视台赠送了他一年的免费酒水及香烟优惠券,他在电视上宣称自己终于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古蛇极为重视在野兽国构建一个公民社会。“公民社会”一词的含义如下。除了庞大的国家权力机构网络之外,还形成了同样庞大的非政府组织网络。这些组织拥有独立的武装兵,有时甚至是整个编队,目的是进行财产和势力范围的再分配。正如蜥蜴人冯·波茨院士所言,这反映了新野兽国居民较高的文化素养和公民意识,他们有时能够在无需政府介入的情况下解决最为棘手的问题,在打造自由繁荣的新世界这一重大项目中,伴随而来的牺牲那是不可避免的代价。

在古蛇统治的第三年年底,野兽国的命运岌岌可危,它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了。

 

黑矮虎的现状

 

这些年来,黑矮虎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几乎寸步不离那个装有稀释缬草酒的酒壶,每隔一会儿就会喝一小口。头两年,他的薪水还算不错,所以这位前总理并未真切体会到民众的艰难处境。但是,他从表面观察,发现所发生的一切与他的梦想截然不同。黑矮虎尝试过拜见古蛇,却遭到了拒绝。随后,他试图通过书信提出建议,换来的却是一封讥讽的回信:“你若再提出这样荒谬的建议一次,我就解雇你这个顾问,当然也不再发你薪水。”无奈之下,黑矮虎开始喝得越来越多。

黄猫如今无比怀念丈夫那段忙碌于工作、热心助人的时光。那时,他们衣食无忧。而且,那时的黄猫几乎已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但她却不懂得珍惜,甚至都未曾察觉。而现在,她的生活举步维艰。过去,她整日对丈夫唠唠叨叨,直言不讳,而如今,醉酒的丈夫开始对她恶语相向。醉醺醺的黑矮虎对妻子的每一处缺点都颇有微词。他将她与她的朋友们相比较,后悔与她结婚,错过了哪些美女。他指责她不善持家,挪用了他买昂贵酒水的钱。如今,黄猫有时不仅没钱买首饰和衣物,甚至连最基本的食物都买不起了。每当黄猫提及此事,她的丈夫便会怒吼:“你这可恶的女人,竟敢觊觎别人的钱财。我的财产和你无关。”黑矮虎更是不断责怪妻子为何不去工作。

他开始沉迷于看电视,尤其对《洞穴》这一节目情有独钟。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黑猫愈发喜爱这个电视节目。他开始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这些会说话的动物理应享有这样的生活,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眼看着翼狮为那位被他称之为“拯救野兽国的希望之人”所提供的庇护日渐消失,古蛇心中窃喜。

两年后,尽管谨慎的冯·波茨建议古蛇不要这样做,但古蛇总统还是解除了黑矮虎的顾问职务。

“你不应该这样做,”蜥蜴人说道,“ 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始终沉浸在他的精神世界中,而且在他眼中,一切似乎本该如此。但如果他亲身体验到他人生活的艰辛,若他清醒过来了,难道不会萌生改变自身的念头吗?这对我们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吗?”

“胡言乱语!”古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一块钱去买一个仅值一分钱的人,这违背了我的原则。他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应该夺走他的酒,也不能剥夺他的住房和电视,否则他可能会开始反思。”

于是,根据冯·波茨制定的猫科动物法令,被剥夺工资的黑矮虎有权获得无限量的免费酒水,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福利。该法令明确规定,那些醉到对任何事不再感兴趣的猫科动物,有权享受国家提供的免费酒水和住房。若其配偶无法工作,将被授予“烂猫”称号,并有权依赖救济金生活。为了避免该法令成为国库的负担,随政府法令附带的猫科动物名单中,仅列入了黑矮虎和蠢货猫。

就这样,昔日傲慢自大的黄猫沦落为了一只烂猫。她不得不向那些曾受过她丈夫恩惠的人寻求帮助。令她意外的是,即便是一些自身也需要帮助的人,竟也慷慨地向她伸出了援手。渐渐地,黄猫终于领悟了感恩的真谛,学会了在最平凡的事物中找寻快乐。她对自己过去的行径感到羞愧。当晚,临睡前,她眼含热泪,向翼狮虔诚地请求宽恕:

“我真是太蠢了!我怎么能这样!亲爱的翼狮,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请原谅我!我很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而此时在大帝宫中的翼狮听到了她的声音,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明白,若将黄猫曾拥有的一切归还于她,她或许会再次变得傲慢、自大与不满。然而,她此刻内心深处涌动的感激与悔意,却让翼狮坚信黑矮虎也能有所转变,这预示着他挚爱的野兽国尚未彻底沦陷。“大帝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选择,”翼狮心中暗想,“竟将整个国家的命运托付于冯·波茨口中的‘猫科动物’身上!”

与此同时,黑矮虎已经连续喝了一个月的酒了,要不是黄猫把乞讨来的东西分给他,他可能什么也吃不上,因为他没有钱买食物。翼狮的庇护已然耗尽。此刻,黑矮虎面临最终抉择,这不仅将决定他的命运,更将影响整个野兽国的未来。

 

治愈的开始

 

古蛇认定时机已到,决心铲除黑矮虎,以便无人能阻挡他对野兽国的绝对掌控。他召唤了酒蛇——一种透明的生物,它们能穿透经过酒精或药物充分反应的大脑,在大脑中画出它们想要的图像,恐吓大脑的主人,甚至常迫使其自杀。几乎没有人见过酒蛇,大多数野兽国人普遍认为它们并不存在。这也正是古蛇指使它们攻击前黑猫的原因。

这一天的前夜,黑矮虎几乎滴酒未沾。夜深人静时,他被脑海中回荡的刺耳音乐惊醒。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他眼前模糊地闪过。“我一定是喝醉了!”他想着,然后试图再次入睡。但是幻象变得越来越强烈和可怕。

黑矮虎的生平被一页页翻阅,他的每一桩劣迹都被酒蛇洞悉。从他第一次喝酒的那一刻起,酒蛇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如今,酒蛇奉主人之命,向他展开了公开的攻势。

在病猫的意识中,浮现了老虎州长的身影,他说自己绝不会原谅他;随后,翼狮出现了,他说黑猫早已不存在了,而黑矮虎是它的敌人;接着大帝的身影若隐若现,并轻蔑地表示他这种毫无价值的生命毫无存在的意义……接着,古蛇缓缓站起,吐着信子低语道,只需饮下毒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脑海中随即勾勒出一幅画面:黑矮虎将在一座宫殿中逍遥自在,众多仆人环绕,尽享荣耀与尊崇……

病猫克服了这一切,坚定地喊道:“不!不!”紧接着,仿佛新闻纪录片般,他的眼前迅速闪现出无数幅野兽国居民遭受的最为恐怖苦难的场景。他们无一不在咒骂黑矮虎,声称他们因他而受苦。他们齐声要求严惩他……

然而,病猫的反应并不像古蛇所期望的那样。他突然感受到一种束缚其灵魂的外壳破裂了。多年来,他的内心首次涌现出真诚的悔意,以及纠正自己所犯下种种罪孽的强烈愿望。就在此时,病猫看到了酒蛇。

酒蛇中的首领见状,冷声说道:“既然已经暴露,就没必要再伪装了。猫就算忏悔了也没用,反正翼狮也不会原谅他,他已经失去了庇护,否则也不会看到我们。他注定在兽医院孤独终老,仅此而已……除非,如果他想证明对翼狮的忠诚,那应该立即放弃黑矮虎这个名字,离开这栋房子。有人在院子里等着他,那些未曾忘记翼狮的人想要枪毙他……”

“是的,我又变回了黑猫!”一分钟前还是黑矮虎形态的猫坚定地说道。“我已准备好为我的朋友翼狮而死!”

话音刚落,他便冲了出去。然而,在那片漆黑的夜色中,他没有见到杀手的踪影,却隐约感到翼狮再次守护在他的身旁。与此同时,酒蛇却悄然离他而去……

……之后,黑猫因发烧卧床整整一周,他的妻子勇敢地承担起照料他的重任。她细心地喂他喝水和肉汤。在前三天,听了自诩为黑猫朋友及治疗此类疾病专家的蠢货猫的建议,她给他喝了一些酒。到了第四天,她的丈夫开始恢复意识,能吃点东西了,并誓言再也不沾一滴酒。第五天,他向黄猫道歉。他说黄猫并不是无所事事、娇生惯养的虎妞,相反黄猫在他追逐事业的过程中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与烦恼。但是,现在一切都将改变。

古蛇怒火中烧,黑矮虎非但没死,反而再次变成了黑猫,重新获得了翼狮的庇护。与此同时,他的三年总统任期也即将结束。

 

黑猫的新工作

 

当黑猫清醒过来,逐渐恢复健康时,他意识到自己和妻子已经到了无以为生的境地。过惯了好日子的黄猫希望,当丈夫清醒过来时,他们的家庭能够重新恢复往日的富足。

然而,一切并非易事。古蛇竭力阻挠黑猫从事任何正当工作,迫使黑猫只能依靠打零工勉强糊口,而这些微薄的收入仅能勉强维持家庭的基本温饱和支付房租。只要黑猫不再喝酒,他便失去了作为猫科动物所享有的特权。他不得不从早到晚为那象征性的一点薪酬辛勤劳作,但黑猫并没有气馁。在他看来,这不仅是他改过自新的起点,更是他融入野兽国人民命运的关键一步。

至今他仍未想过,要如何弥补因自己的过错给国家带来的损失。起初,黑猫立志要让黄猫过上幸福生活。黄猫对丈夫日夜操劳,却不见财富增长,有些心生不满,但她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她再也不用沿街乞讨了,也不再忍饥挨饿了。家中有了充足且廉价的食物,所以即使妻子不太高兴,黑猫仍会慷慨施舍,喂养那些邻居家饥饿的小猫。

“我们自己都饿着肚子呢!”她不满地冲他嚷道。“我们本身就是乞丐,我们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这些小猫又不是我们生的,我凭什么要把仅剩的食物分给他们?”

“不是仅剩的食物,”黑猫温柔地纠正她。“当你陷入极度贫困的时候,也曾有人向你伸出过援手。你忘了吗,那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如今,尽管我们并不宽裕,但至少还有些许食物,能够给予那些绝望之人一丝慰藉。

黄猫噘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事实上,这些会说话的可怜的野兽们曾多次伸出援手帮助过她,以报答黑猫昔日的恩情,这情景当时确实令她深感惊讶。

“你看,”他等妻子平静下来后,总结道,“我们做的好事,一件都不会白费。但可惜,坏事也是……”话至此,他不禁悲叹一声。“所以,我们必须把握时机,及时行善。”

最初,是邻居们和那些与他一同打零工的人们率先察觉到黑猫身上的变化,随后,越来越多的野兽国居民也开始关注到这一现象。尽管他无法像担任副州长时那样给予他们实质性的帮助,但每个人都深知他近期所面临的绝望境遇,以及生活对他而言多么艰难。因此,黑猫如今所提供的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帮助,也被众人视作难能可贵之举。在野兽国,人们几乎忘记了如何去支持那些深陷困境的同胞。不得不说,黄猫对自己能获得他人帮助而感到惊讶,这并非毫无缘由。野兽国的居民们日渐变得冷酷无情、忘恩负义,并常以自身生活困苦为借口。然而现在,黑猫正以身作则,向他们展示即便身处逆境,依然能够伸出援手,帮助那些更为不幸的人。

恰逢古蛇总统任期即将结束。人们开始议论,也许翼狮很快就会再回到野兽国。当然,这一切都让总统很不悦。但他无法直接对这只猫采取任何行动,因为翼狮的庇护已经回到了他身上。于是,他决定换一种方式行事。

一天,黑猫的家中传来敲门声。他开门一瞧,眼前竟是一只长相奇特却举足轻重的野兽。

“我叫海狸麝鼹先生,”他自我介绍道,“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黑猫对这种杂交出来的难以捉摸的野兽心存戒备。他不信任他们,因为他坚信他们继承了父母违背自然法则的劣性。

“你认为孩子需要为父母的错误负责吗?”海狸麝鼹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请相信我,我不仅不认同他们对此类实验的态度,而且我自己也没有成家,以免让新的无辜生命成为这个世界的受害者……”

海狸麝鼹沉默了,因为他未能成家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沉迷于进行那些比自身经历还要更糟糕的实验。黑猫对他心生同情,尽管他觉得“先生”与“海狸麝鼹”这两个词的组合颇为滑稽。然而,这并不重要,毕竟我们怎能仅凭他人的一个行为就对他人妄下断言呢?

“我是一家跨国公司驻野兽国的代表。我们密切关注贵国的政治与社会动态。深知您当前所面临的困境,我们公司管理层有意提供支持,以便您能将精力集中在重要的事情上,而不是耗费在琐碎的日常工作中。我受命前来,向您提出合作意向。”

“具体合作的内容是什么呢?”

“我们希望深入了解您对该国当前危机成因及其摆脱途径的看法。这份分析报告未来可能以书籍形式在国外发行。同时,这也是您表达个人观点的机会,因为您或许也正在思考这一问题。我们愿意为此项工作提供优厚的报酬,”海狸麝鼹报出了一个连黑猫在担任总理期间也未曾敢想的金额。

“总统那边不会有问题吗?”他问道,心中却已在盘算如何使用这些资金了。

“放心吧,我们完全独立于当地政府,总统也会顾忌到我们的国际地位的。”

“我需要听命于谁?”

“您无需听从任何人的命令。您只需每月将所写内容交给我一次,便会如数收到我说的款项。”

“所以这不是整个工作的总费用,而是每个月的费用!”黑猫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还是忍住了,只说他表示同意,并追问公司负责人究竟是谁。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海狸麝鼹笑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也只和一个牲畜国的代表有过接触。我只知道公司董事会主席是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但仅此而已。我知道他们总是按时付款,而且不会提出任何超出约定的要求。难道这还不够吗?”

“确实足够了,”黑猫表示赞同,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海狸麝鼹并未撒谎,他对这家遍布50个国家的跨国公司的领导层确实一无所知。他身处金字塔的底层,而金字塔的顶端正是古蛇。为何在一个他直接掌控的国家,还需要设立一个代表的角色呢?显然,支持黑猫的决策并非出于同情。再过三个月,他的总统任期即将结束,因此这条古蛇想要全方位了解这位被他重新视为权力主要威胁者之人心里在想什么。

多亏了想到公司这一借口,这样既不需要间谍,也无需任何诡计。他了解黑猫,他确信对方会以极为严谨的态度,详尽记录下自己的一切想法。此外,他还抱有一丝期望:黑猫在首次获得财富后,可能会对物质生活产生依赖,从而不再关心野兽国人的需求。

 

猫-谴责者

 

遇见海狸麝鼹之后,黑猫手头宽裕起来了,不仅能满足妻子的一切突发奇想,还能资助数百名需要帮助的野兽国人。黑猫决心继续他以往的事业。白天,他购置了本月所需的所有物品,并为黄猫挑选了几件不贵的礼物,随后将剩余的钱款全部寄出,以援助那些处境最为艰难的居民。

那天,黑猫收到了上百条祝福,而黄猫在得知自己的钱财从她身边悄然流失后,对他发出了同样上百条的咒骂。然而,经过一番思索,她逐渐平复了情绪,毕竟,无论如何,自己目前的生活还算不错,尤其是丈夫近几年来第一次给她买了礼物。

黑猫已经习以为常,他对妻子的尖叫声置若罔闻。若真的将妻子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心里,恐怕他早就疯了。此刻,他想的是如何能出色地完成他的新工作,毕竟预付款已经花掉了。

黑猫坐下来,握起笔,面对一叠白纸,陷入了沉思。这个国家确确实实在我们眼前走向了衰亡。他对此有着切身的体会。这几年,他始终与老百姓紧密接触,亲眼见证了无数家庭的深重苦难。酗酒、吸毒、卖淫、盗窃、抢劫、强奸乃至谋杀,如今这些恶行在这片曾经纯净的土地上司空见惯。那么,这是谁的错呢?当然是古蛇和他任命的政府。

黑猫开始满怀激情地描绘野兽国内发生的恐怖事件,以及当权者及其庇护下的其他国家移民所犯下的暴行。他栩栩如生地刻画了那些破碎的命运、被践踏的生命和被剥夺的幸福。摆脱这一切困境的出路何在?这个问题确实令人难以回答。

黑猫非常清楚,在当前政权下的选举不过是一场骗局。他对签署选举法案的那卷卫生纸仍记忆犹新。然而,如果不通过选举,又该如何去改变这个罪恶的政府?革命?但这或许正中古蛇的下怀,让他可以以名正言顺地动用武力,消灭大量的野兽国人。

黑猫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窒息,他找不到摆脱困境的办法。然而,他突然意识到,将一切归咎于古蛇及其爪牙是错误的。难道不是他本人赋予了他们权力吗?难道不是他导致了老虎州长的悲痛欲绝,翼狮的自愿流亡吗?或许,野兽国陷入困境的根源并非在外部,而是源于自身?

那天夜晚,当几十只会说话的野兽再次前来向他表示感谢时,黑猫对他们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有什么资格接受这份感谢呢?!毕竟,我是导致这个国家当前种种状况的罪魁祸首。然而,我深知承认错误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人民理应享有他们应有的权利。曾经,纯朴的野兽国让我替它做选择。但如今,这里的居民已不再纯朴。我们目睹了诸多不堪之事,经历了深切的悲痛,深刻认识到世间尚有比死亡更为残酷的现实。但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并不仅仅在于我的错误,也不仅仅是古蛇及其政府的暴政。倘若你们每个人都能深入自省,便会发现,在你们灵魂的深处,同样潜藏着催生这些邪恶的因子。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进行深刻的忏悔。但仅仅忏悔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彻底改变自身的生活,毫不留情地根除那些引领我们走向邪恶的隐患。我们理应就广场上对翼狮的所作所为向他致以诚挚的歉意,并恳请他回来。这是我们国家重获幸福的唯一机会。”

野兽们听得一头雾水,几乎无人将黑猫的话当真。当然,他们也不敢公然质疑,只是私下揣测这些话是不是黑猫突然戒酒后的胡言乱语,毕竟人们在戒酒后往往会自我谴责。然而,有两个野兽却走向了黑猫。他们是黑猫不仅施以援手,甚至拯救于水火之中的动物——一只是小狐狸,因其父母欠债,险些被年迈的小矮人收为奴隶;还有一只是老豹子,正是黑猫从债务人监狱中将其赎出来的。

“我不记得翼狮了,但我看见你了,是你救了我,我相信你,”小狐狸说道,“如果你认为需要向翼狮道歉,那么我愿意这么做。我年纪尚小,现实中从未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然而,在我心中,我曾无比羡慕那些被富有的小矮人包养的大人们。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即将坠入这个深渊,才恍然大悟,真心渴望回归平静而纯粹的生活。我不需要财富——问心无愧和自由,比任何黄金都要珍贵。”

“这姑娘说得好。”老豹子补充道,“没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贵,然而我未曾珍惜。我曾在翼狮手下当过警察,后又短暂地为古蛇政府效过力。但正是那短暂的时间所犯下的诸多恶行,足以让我的良心永远蒙上难以抹去的耻辱。我已为此付出了代价——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如果没有你,黑猫先生,我恐怕早已在债务人监狱中腐烂了。我和小狐狸不同,我有太多的罪孽需要忏悔,但我希望自己已经洗心革面。我由衷地希望翼狮能再次统领我们,我为此祈愿。”

望着小狐狸与老豹子,无论胆大或胆小的,都纷纷开始吐露那些多年来如巨石般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之后,他们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和新生。那天聚集在黑猫家的人群中,仅有少数人未参与这场全员忏悔,他们选择了悄悄离开。然而,他们心里却对那些留下的人心生羡慕,因为他们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沉重感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了。

此时此刻,翼狮与大帝并肩而立,目睹这一切,不禁热泪盈眶。

“我现在可以返回野兽国了吗?”翼狮问道。

“你可以这样做,但必须隐藏自己,以便无人能察觉到你的存在,”大帝回应道。“他们仍需独自走完一段旅程,但从今往后,你已拥有力量去援助野兽国中任何向你求助的生灵。”

翼狮满怀着喜悦,飞回了他热爱的祖国。

 

第一份报告

 

短短不到一个月,数百名野兽国人纷纷来到黑猫面前,急切地忏悔并恳求翼狮回归。尽管翼狮本人早已身处这里,但没有人能看见他。不过,每一位向他求助的人,都能获得原本仅黑猫独有的庇护。

古蛇愤怒至极。

“计划失败了!”他对蜥蜴人冯·波茨大声喊道。“必须让所有人都认为黑猫和那些追随他的人都是疯子和反社会分子!”

“我们正在竭尽全力,”部长回应道,“但有什么阻碍了我们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打击。雇佣的杀手被吓得落荒而逃,他们甚至吓到没法用语言描述出目睹的景象。金钱诱惑的计划也失败了,因为他们生活太简朴,仅用一点儿微薄的资金就能相互扶持。此外,还有一点,他们的一切资源似乎都在自动成倍增加。我们在电视上的呼吁和报纸文章的努力,越来越没有效果……”

“我感觉到翼狮就在附近,”总统焦急地说道,“尽管此刻我无法看见他,但他一定藏身于此。若他在远方,绝不可能同时保护这么多的人。真希望这只黑猫能犯下点儿什么错误,这样一来便能让他名誉扫地……去找海狸麝鼹,吩咐他这个月给黑猫双倍的工资,但务必当着黄猫的面。或许她能迫使她的丈夫用这些钱给她买些小玩意儿——这样至少我们可以宣称,他与我们的官员没什么区别,同样是个妻管严。对于身处困境的人们而言,这至少会引发他们的愤怒与不信任。同时,也让我们看看他这个月的报告里都写了什么。”

……海狸麝鼹悄然无声地来到黑猫身边,静候黄猫的出现。

“我给你送工资来了。你的报告准备好了吗?”

“在这儿,”黑猫略显内疚地递出了文件。在描述国家当前困境时,他唯一补充的是,坚信解决这一切的关键在于人民的深刻忏悔和积极改变。“我不知道您是否会满意……”

“我无权评判您的工作,”海狸麝鼹说道,“这是您的酬劳,您已经赚到了。您可以再思考一个月,或许还能创作出其他的内容,同样也能获得酬劳。对了,我一直忘了问您,您为何要住在这个小破屋中?不过,今天的酬劳足够您在首都市中心购置一栋豪宅,安安心心地生活几年了。”

话音未落,他目光坚定地看着黄猫,将装有现金的大信封递给了黑猫,随即转身离去。

黄猫的内心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斗争。一方面,她极度渴望在首都市中心拥有一栋豪宅;另一方面,她深知此刻可不是实现这一愿望的最佳时机。她目睹了丈夫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坚信支持丈夫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尽管对她而言这并不容易。

“去买够吃六个月的食物吧,这恐怕是你最后的酬劳了。剩下的钱,你就按自己觉得合适的方式花吧,”黄猫大声说完,便冲出了房间,她至少可以找个地方为失去这栋豪宅而痛哭一场。尽管她一生中从未亲眼见过这座豪宅,但她就觉得她曾经拥有过。

黑猫对妻子的行为非常感动。“或许她真的彻底改变了?!”他想着。翼狮站在他身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笑着说:“不太可能。但对她来说,一生中能做出一件这样的事情,就足够了。”

黑猫用收到的钱做了许多实事,救了几十个野兽国居民。因此,在当天及次日,野兽国又有数百名居民切实感受到了正在发生的积极变化,纷纷悔过自新,并一致呼吁翼狮回到野兽国。

古蛇更加愤怒了。

“不要再给这只令人讨厌的黑猫钱了!虽然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至于那只黄猫,嗯,来一场贵族游戏吧!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也许她幻想着她的丈夫能借此机会登上总统之位,那样她就会得到更多……尽管,这是痴人说梦。我们需要另谋计策,”他对冯·波茨说道。

 

蜥蜴人的挑衅

 

黑猫在民众中的声望与日俱增。在野兽国,尽管无人见过翼狮,但在其庇护下,任何向其求助者皆可获得保护,免受伤害。野兽国居民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们与黑猫的会面甚至蔓延到了首都广场,随后黑猫走访了野兽国各州的州府,在那里他被大量会说话的野兽包围。他们纷纷向他请教生活中的种种疑惑。

蜥蜴人冯·波茨决意利用这一契机,派一些挑衅者去提一些问题,不论黑猫怎么回答,都将削弱他在民众心中的权威,甚至可能导致其被定性为政治犯。

在某一个城市里,一只老狐狸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黑猫。他说他的孙女不幸被卖到了地精国的一家妓院。目前,已有十位勇士手持武器,整装待发,准备前去营救。他们只需要得到黑猫的首肯,便将鼓足勇气,毅然决然地去救援。

黑猫陷入了沉思。他久久地思索着如何拯救那些在异国他乡遭受奴役的野兽们。一方面,他对老狐狸提出的方案并不赞成。如果他同意这样做,很容易被扣上恐怖分子和国际罪犯的帽子(这正是派老狐狸来的蜥蜴人所希望的)。另一方面,任由现状维持不变,让大家听天由命,不仅违背了黑猫的良知,更辜负了众人对他的期待。经过一番权衡,他终于大声说道:

“我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采取第三种办法来解决。我们不仅要拯救您的孙女,更要拯救所有身陷类似困境的人们。但这一切必须等到翼狮回国后才能做到。他的力量足以解救所有现在在外国遭受奴役的同胞们。相比之下,我们的力量仍旧很小。如果我们按照你的建议行事,我们恐怕会被视为罪犯,甚至面临被消灭的风险。”

还有一次,一只年轻的猎鹰缓缓靠近黑猫。

“我是狙击手,”他沉声说道,“只要你点头,我便去杀掉古蛇。我已掌握一处能俯瞰他住所的绝佳位置,把他当成靶心将易如反掌。”

黑猫深知,古蛇是无法被射杀或以任何其他手段摧毁的。即便有可能,试图借助恐怖手段来建立美好事物,这真的能被接受吗?还有,是否有必要告诉民众总统的刀枪不入,这会不会吓到大家?但没有真相就没有胜利。

“我们不是恐怖分子,”他大声说道。“任何采取此类手段的人,无异于自掘坟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报应。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古蛇坚不可摧,任何试图伤害他的行为都是徒劳的。如果按照你的建议去做,只会助长他的威势。只有大帝及其赋予力量的翼狮才能将他囚禁,让他无法再统治我们。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改变,变得足以配得上翼狮的庇护。”

第三次,海狸麝鼹私下找到黑猫,并表示他代表的跨国公司愿意全额资助黑猫竞选总统。若拥有如此雄厚的财政支持,黑猫胜选的几率将大幅提升。

“你不明白一个简单的事实,”黑猫轻笑着说。“这个国家拥有独特的律法。选举并非在最终被丢弃至垃圾桶的卫生纸上完成的,而是在野兽国子民的心中铸就的。我们终将获得应有的权力。认为像我这样的普通黑猫能够统治一国,实在是天真且愚昧。我只能去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情。然而,我无法为野兽国带来幸福、和平与安宁。唯有翼狮才能做到这一点,我热切地期盼他的归来,并将亲自恳求他的宽恕,恳求他回来统治我们的国家!”

而此时翼狮正站在黑猫的背后,为他祝福。

 

国王归来

 

当古蛇的总统任期结束时,众多野兽国国民已经得到了翼狮的庇护。黑猫坚持在国王被驱逐的那个广场上举行总统选举,冯·波茨试图辩解,声称从法律角度看此举毫无依据,但即便是古蛇也挥手示意他放弃争辩。野兽国人民必须再次面临抉择,而如今,已无人能够阻挡他们的决定了。

再次搭建起了一个庞大的平台,这次只有两个人站在上面——黑猫和古蛇。仿佛这个人口稀少的国家的所有居民都齐聚首都广场。此刻,广场及其周边几个街区已人满为患,数以万计的野兽国国民紧密地簇拥在一起,屏息等待他们未来的命运。

总统首先向民众发表了讲话。尽管他眼中的魔力已有所减退,但那目光依旧能引发难以言喻的恐惧。

“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治理这个国家治理的不好吗?真的有人敢公开成为我的敌人吗?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如何对待敌人的吗?”他语气阴冷地说道。

黑猫毫不畏惧地打断了他的话:

“就如同对待你的朋友一般。现在不是恐吓的时候,而是每个人应该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建议今日暂缓新总统的选举,让我们一同跪地,恳求翼狮宽恕我们的过错,并诚挚地请求他重新成为我们的国王。”

地精和矮恐龙们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喧嚣与骚动。尽管如此,黑猫依然从容跪下,而现场超过半数的人也随之跪地。黑猫代表众人,向翼狮发出呼唤。

翼狮站在黑猫旁边,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但他默默守护着每一个向他求助的生灵。当万千呼喊声汇成巨响,翼狮的身影终于显现于众目睽睽之下。古蛇也看到了他。面对这位强大的对手,他束手无策,只能默默地、充满仇恨地注视着他。

翼狮对民众说道:

“我由衷地欣慰于你们的改变,我的孩子们。你们历经重重考验与磨难,方能学会珍惜所拥有的一切。试问,有多少人未能亲眼目睹这一天的到来!又有多少人身陷异国,饱受奴役之苦!然而,大帝已将那些未能挺至今日的亡魂引领至他的宫殿,而那些身处异乡的苦难者们,自今日起也重获了自由。这一切,皆因你们虔诚的祈祷,赋予了我援助他们的力量。”

话音刚落,一片乌云仿佛遮蔽了天空。数以百计的大鹰,背着它们从地精国、牲畜国和小矮人国解放的野兽国的奴隶,翱翔而过。他们的家人此刻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随后,翼狮对那些支持古蛇的人们说道:

“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留在这里遵守我的法律生活,要么搬到其他你们更好理解其法律的国家去。”

大多数小矮人、地精、变种人、恐龙、蜥蜴人、鳄鱼和老鼠纷纷选择移民。他们有权携带全部积蓄,无论是出售房产所得还是政府提供的金钱补偿,但必须在巨鹰的监督下,在三天之内离开野兽国。而选择留下的人们则希望彻底改变,换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不再受持续的愤怒与恐惧困扰,而是拥抱和平与欢乐。

“你们的新生活开始了,”翼狮对野兽国的民众宣告道。“你们将告别饥饿、贫困、重病、犯罪与恐惧。然而,为此你们必须摒弃深植于身的恶习,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挑战。尽管如此,你们必须迎难而上,因为不会再有第三次重来的机会。”

随后,国王转向古蛇:

“我们将再次迎来唯一的政治犯。”

“不能让我去其他国家吗?”他问道。

“不能,因为你知道的,你我皆与野兽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本有机会在担任总统期间离开,然而如今却将沦为阶下囚。你曾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众多无辜者囚禁,今日,我将逐一释放他们。”

话音刚落,翼狮便紧紧盯着黑猫。在翼狮的目光下,黑猫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缓缓低下了头。

“好了,来吧,”国王和蔼地对他说。“没错,你是导致这个国家诸多灾难的罪魁祸首,但你同样也拯救了它。因此,我不会责怪你。再者,国家现在已面貌一新,如今它急需一位总理。你在这方面已有了丰富的经验,不是吗?此外,总统府显得有些多余,我并不适应这样的居所,但黄猫肯定会喜欢的,她一直梦想拥有一座宫殿,不是吗?”

翼狮瞥了一眼黑猫,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他的妻子。在翼狮的注视下,黄猫从容地走出人群,坚定地站到了丈夫的身旁。

“我并不想要权力,我只是希望能再次为人民服务,就如同我在担任老虎副州长期间所做的那样,”黑猫坦言。“因此,我不需要奢华的宫殿,不应沉湎于自身的辉煌,而应致力于帮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们。当然,最终的决定还需征询我妻子的意见,毕竟是她被授予了这座宫殿……”

然而,黄猫紧紧抱着翼狮,不禁失声痛哭:

“如果我们的内心充满平静和喜悦,又何需奢华的宫殿呢?当然,如果能有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而不是我们现在住的窝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这并不是生命的意义!”

国王高兴地笑了:

“在我看来,对于总理而言,拥有一栋三层乃至四层的住宅并非奢侈,而是其地位的象征。你有什么疑问吗?”他转向黑猫,并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黑猫。

“我也不知道……”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我担任总理,那我可以戴假发、穿马甲吗?”

“嗯,当然,”翼狮回答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不,不,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强求的,”猫轻声说道。

国王放声大笑。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些可爱的野兽国子民,他们真诚而风趣,尽管有些缺点,却满怀爱心与忠诚,在关键时刻总能克制住内心最强烈的欲望。野兽国又恢复了欢乐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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